阅完李宗吾所著《社会问题之商榷》中的《解决社会问题之办法》,觉得宗吾所说,固有流弊,秉着宗吾所倡思想独立之法,独立思考,对宗吾此篇著作提出些许个人观点。
李宗吾饱读诗书,学贯古今不假。但宗吾再怎么学富五车,也不过是一学者,并非孙中山之类的革命家实干家,其所著难免流于纸上,只可谓之纸上谈兵。所谈内容流于理想主义,此乃我对宗吾之第一点怀疑。什么是理想主义,我理解,只能口头说说无法真正实行。宗吾说,把土地、机器、银行和国际贸易收归公有,这便只能口头说说无法真正实行,这便是理想主义。土地收归国有,这点我国已然做到,无可非议。机器银行收归国有,也不是问题所在。关键在于国际贸易。这点不仅难以实行,并且真正施行起来,岂非又重将我国变为闭关锁国。不许私人经营国际贸易,“国家向外国购买大批货物,分售于人民,人民有货欲销售外国者,由国家承买,转售与外国”。这样岂不是无端端在吾国人与世界人民之间加了一道门,掌管着这道门钥匙的是政府,并且不准人民靠近,只能交由政府打理。这岂非是在限制国民自由,俨如把我国民尽收于囚室之中。宗吾所说这样做乃为了孙中山之节制资本,然而这难道不是宗吾自己所说的剜肉做疮吗?因为火会烧房屋,所以见了火星即刻扑灭,殊不知火可烧房屋也可造饭维系人之生存。色往往导致悲剧之发生,所以要戒色,殊不知有色才有人类之延续香火、代代不息。因此,为了资本过度增长而剥夺人民进行对外贸易的自由和权利,这便是剜肉做疮。宗吾用此以批判宋儒程朱阳明之不是,却不知自己最终也陷入剜肉做疮。宗吾之谓最理想主义,莫过于幻想人民会乖乖将钱存入银行。国民的钱存不存入银行,不是由李宗吾这篇《解决社会问题之办法》决定的。这其中的学问关乎到货币贬值升值、通货膨胀紧缩等等,我也不懂,不好谈得太多。总之寄望通过建立银行让国民都把钱存进去的方法来筹集购买土地的钱,是不现实的。
第二点,宗吾忘记厚黑了。宗吾是靠的厚黑学起的家,民国初年发表了《厚黑学》,以面厚心黑四字将一部二十四史总而括之,从而为世人所称赞。但这里李宗吾自己却忘了面厚心黑了。宗吾谈到在把土地、机器、银行和国际贸易收归国有之后,国家收入会非常之多,此时便有了一个问题:“国家发展到了极点,每年余款,究竟作何用途呢”。宗吾觉得将这些收了公有后,国家发展会很快,钱会变得很多,变得绰绰有余,多得用不完,那么用不完的这部分,要怎么处理?宗吾在此提到了孙中山所说之大公司制。即把中国当作一个大公司,全国四万万人民皆是公司之股东,要“仿照公司分红的办法,政府每年除各项开支之外,其所有余款,即按照全国人口数目,平均分摊,作为生活费”。要把政府每年用不完的钱,平均地分给全国人民。看了这之后,我忍不住地笑了笑。李厚黑呀李厚黑,你说面厚心黑,世人也说你面厚心黑,可我说你是多么地面薄心白!人的脸皮是会厚的,心是会黑的,请问之,如果政府每年有用不完的钱,这笔钱怎么会轮到要平摊给全国四万万国民的地步,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政府里面厚心黑的大有人在,先瓜分了这笔钱了。并且,按照李宗吾“心理变化,循力学公例进行”,可以这样说,如果政府里的人瓜分不完的,便叫亲戚之人一同瓜分,亲戚之人瓜分不完,便叫朋友诸人一同瓜分,朋友诸人瓜分不完,便是本乡之人一同瓜分,本乡之人后,才轮到邻乡之人,这样才再轮到本国之人。然而钱财之物人岂有嫌多之理,自然不会存在瓜分不完的问题,即政府里面厚心黑之人自己全盘瓜分了,与你四万万国民有何干系。宗吾忘却人会面厚心黑了。宗吾提倡告子之性无善无不善之观点,无善无恶,也即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利之所在,人必趋之,在钱财面前,也就难免为恶一把了。
第三点,是将经济与政治本末倒置。我们皆知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政治是经济的集中体现,五洲万国之学说总是先从经济,再到政治。我国的改革开放亦是如此。我国的改革开放先由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经济体制改革,扩展到城市的国有企业改革,最终才是政治体制的改革,经济打下的基础推动了政治制度的改革从而适应新的经济发展形式。然而李宗吾认为“改革经济制度,当先从改革政治制度入手”,要保障人民“选举、罢免、创制、复决四权”,再来改革经济制度。但试想加入我四万万国民没衣穿没饭吃了,谁要会管选举之类事情。电影一九四二,河南饥荒之民为了吃饱饭其他已然全然不顾了,便是最好例证。应当是人民吃饱饭了、穿暖和了,才有心思来顾及保障其吃饱穿暖权益之事。因此我言必先发展经济,再改革政治制度。
李宗吾是一个进步的学者,他在四书五经二十四史的熏陶下成长,然宗吾并没有宋儒般迂腐难耐,没有八股之形式主义,他不仅接触了大量西方学说,例如亚当斯密、达尔文、克鲁泡特金等人的学说,更在于他有一颗严谨的学术之心,一股怀疑精神,使得他对于任何学说都不会抱有一味理想的幻想,而是凭自己所学,依自己所想去寻找此类学说这些作者存在哪些弊病,肯定,并且怀疑之。例如批达尔文的互竞说是造成欧战之原因。他也有辩证一分为二的态度。能辨识克鲁泡特金互助说的合理性,也能批其倡导无政府主义是回复到人类原始社会之状态。李宗吾在这篇《解决社会问题之办法》中,多次提到了孙中山的学说,并且力图用自己所创出的理论,“心理变化,循力学公例进行”来解释孙中山的学说,竟也让他能够自圆其说,可见李宗吾实在是一名博览群书之人。且有一点,宗吾与毛泽东竟不谋而合。宗吾主张“改革社会之程序,从乡村办走起”,这岂不是和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一模一样吗?这也印证宗吾自己所说,天下学说,各所倾重不同,然而最终得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解决社会问题之办法》存在不少流于纸面的问题,但总的来说,宗吾所设想的这个大同世界,并且宗吾所倡之思想独立,宜乎我辈后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