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我家楼下扎窝已经有几个礼拜了。严格上来说,它不是在那扎窝,只是把那当作它晚上睡觉的地方,它的归宿。
我很讨厌那只狗。我第一次注意到它的存在,是在一个半夜,我被急促的吠叫声惊醒,满以为是谁家来了盗贼,狗在狂吠赶走贼人,就翻了个身继续睡。可它不住不住地吠叫,吠了有好几分钟,那一段接一段回荡在静谧夜晚里的声音,让我难以入眠。我本来就是一个睡不好觉的人。谁打搅了我睡觉,更是令我气愤。
那晚,我没怎么在意,想着偶尔叫一次无妨,想着要是我家狗听到有贼也这样吠叫,那就半夜不怕不锁门了。
谁知隔了几天,它又这样狂吠一通,把我惊醒。第二个惊醒的晚上,睡意渐消的同时,一股怒意也随之涌起。我暗暗咒骂那家不会管教的主人,你们听见自己的狗吠得如此响,就不能起身制止一下?
那晚过后,又隔了几个礼拜,我又一次被狗吠声惊醒。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那条吵醒我三次的混蛋狗。我还以为它仍是在防贼,又一次指望它喊过两声便回去睡觉,谁知它仍是一遍比一遍急,一声比一声响地吠个不停。我睡意尽失。我爬起身,冲向阳台,对着漆黑的小区大吼了一声:“管好它啊!”
到那一刻,我还以为那只狗是养在谁家的。我喊完后,乘着怒意没有躲回去,揉着惺忪的眼睛想找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妈被我的怒吼惊醒,出来劝我回去。但她突然给我指出,那只狗就在我家楼下。我看见,一个身影窜来窜去,像只惊弓之鸟,仍在不住狂吠。我一看,妈的,无主之狗,扰人清梦,看我不下楼把你打得夹着尾巴逃!
我确实这么想,但暴力之事只在脑子里过一过,也就当发泄毕了。我也真怕狗急咬人,所以即使还在气头上,也没有真的下去赶狗。那晚我没有再睡觉,因为我怒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六点,不久天就要亮,我便起身玩游戏去了。
后来白天的时候,我心里竟来了兴致,到阳台想见识见识那只狗的恶容。结果,我看到一只睡在地上,头贴着地,颓唐地竖起耳朵,眼巴巴地望着周边,像是想接近一切,却又被一切排斥的狗。它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只怕是条野狗了。我跟我妈讨论。我说,那你拿点吃的下去给它吧。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厌恶竟变成了同情。
那是一只遭人遗弃的狗,我后来听说。它的主人把它带到我家楼下,自己离去了。它便每天都在这里等着,白天、夜里都等,盼着哪天主人又能把它接回家。我妈说,它晚上吠可能是求主人把它带回去。我知道这有点不现实,我想,它可能是在晚上把那个光照的小空间当作它的地盘,一有人在附近走过,它就很紧张,希望自己的地盘不要被侵略吧。它也只是不想这块唯一能与主人重逢的地方被别人抢去罢了。
那晚失眠,两点多听到它熟悉的急促叫声,不禁有些害怕:不会有人受不住烦扰,以至于来杀狗泄恨吧?一会后,它不叫了。我走到阳台,望见那块灯光下,它仍是孤独地趴着,警惕着风吹草动。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黑暗中显得无比形单影只、弱不禁风。
夜晚再冷,我家狗可以穿棉衣,跟人一样缩在被窝里,那只狗却只能趴在那块地方,忍耐着等待一个无望的将来。
为什么,狗要作为宠物来由人养呢?为什么,它们不能自由地过自己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