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快12点了。昏黄的路灯下，老张急匆匆地走到阴影里的半截矮墙边努力地把憋了一个钟头的尿给放出来，可使了半天的劲，也就挤出来了几滴。“啊啊，果然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老张是个出租车司机，开了二十多年的车，钱没攒多少，毛病倒是攒出了一大堆。老婆孩子都劝他换个工作，他却总是一笑而过。是因为喜欢开车吗？还是因为消磨了斗志只想混口饭吃？抑或是因为…

“呼，终于尿完了。再拉几趟就回家睡觉去。”老张提好裤子，钻进他开了五年的桑塔纳里，慢悠悠地开向主干道，这个点正是夜生活的开始。

“师傅，停车！”两个年轻靓丽的女子拦下了车，“去杏园小区！”然后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讨论起刚刚看的电影，“哎呦，想不到把小说改编成电影还这么好看呢！”

“对啊对啊，我家小明太有才华了！”

“小明我要给你生孩子！哈哈哈！”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老张一头的冷汗，伸手想拿下放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毛巾擦上一把，岂料，车载广播突然自己开启了。

“果然，又是这样……”老张头上的汗更多了，但他没有再去拿毛巾。原本伸向毛巾的手转向了广播的音量键，往右一旋。

“FM 98.8，夜半惊魂，即将为您展现那个不能说的世界，呵呵呵呵呵……”主播那低沉瘆人的嗓音立刻充满了整个车厢，先前还兴高采烈的女孩，这时也沉默了。

“喂，师傅，能换个台吗？这玩意儿听着挺吓人的。”一个女孩战战兢兢地说道。

老张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滋啦滋啦”，伴着广播里的杂音，他又把音量调大了。

“嘿，和你说话呢，没听到吗？”

“算啦算啦，反正也快到了，别吵了……”

两个女孩在后面开始嘀嘀咕咕，老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滋啦滋啦”，老张再次把音量调大。

这会儿，两个女孩都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换个台吗？实在不行把它关了也成啊！”

老张从车内后视镜瞟了她俩一眼，欲言又止。

“停车，我们要下车！”女孩们开始发怒了。

老张依旧不搭理她们，直到开到红绿灯处，才停车。

女孩们气冲冲地下车，大嚷这从车窗外扔进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神经病！”然后扭头就走了。

“一路顺风。”老张望着两个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两个女孩忽地消失了。

“滋啦滋啦”，广播里又传来了杂音，这次老张没有再去调音量。不一会儿，杂音和主播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冷尖锐的声音，“船夫，这是第4103次了。”

“哦？有这么多么？我记不清了。”这时的老张看起来不再像是个被前列腺问题困扰的中年司机，笼罩在淡淡月光下的他，仿佛一个神灵一般，令人敬仰。

“你我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二十年了，拜你所赐，在这个城市里我一个灵魂都没有收割到！”

“那是我的荣幸，猎人。”

“呵呵呵呵，好久没听到你叫出我的名字了，听起来还真是觉得亲切啊。也亏你想得出来，居然用出租车司机的身份来做掩护，还把法具改装成了收音机，真是够恶趣味的。”

“你在X市用电波来诱引尚未投胎的鬼魂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所谓恶趣味么，彼此彼此。”

“哼，这个地方你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可怜当年灵界的头号王牌捕手，如今却在这个小城市做着一个尿尿都有问题的穷司机！”

“这里，有值得我守护的东西，哪怕我浑身是病、躯体残破不堪，我也要继续渡人，过界！”

“嘁，真无趣，你就继续抱着你的信念穷困潦倒一生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广播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老张拿起女子临走时扔下的百元大钞，在他的手中钞票逐渐变成了一张冥币。叹了口气，老张把它夹在遮阳板后面，然后默默地打火，挂档，启动，向着下个目的地开去。

今晚，还有多少个灵魂，需要被拯救？